某晚
乐无异有个小名,胖儿。东北口音念出来无限趋近于一个音,pangr。舌头翘起,声音含着,连发音都是圆胖胖的。
每天沈教授下班回家问,胖儿呢。
像是一种问候。
有一天,沈教授回来很晚。谢老师在饭桌上批作业,乐无异被他放在餐桌上乱爬。这餐桌是谢老师自己做的,兼职书桌工作台和厨房流理台,够大够结实。爬够了小无异似乎有些饿,谢老师给他削了个大桃子。无异肥圆的小手抱着桃子咯咯直笑。
天完全黑透,大院里远远有狗叫。后墙的砖稀里哗啦掉下来几块。谢老师搁下笔,不动声色看着满脸桃子汁的小胖子。小胖子显然没听见,兴高采烈和桃子奋战。他亲亲胖脸蛋,慢慢起身,右手一翻一正忽然出现一把寒光的唐刀。他略微猫着腰,向后面的厨房潜行过去。
血味。还有熟悉的气息。
谢老师微微一愣,半露天的厨房灯忽然被拉开,狭窄的后院煤堆旁边站着个人。
一身血,脸色煞白。
“师尊?”
“嗯。”
神血发作,又碰上了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。不能从正门进,怕无异看到。
“胖儿呢。”
“在桌子上吃桃子……”
“好。”
谢老师飞快帮沈教授处理了伤口和血迹。气氛很压抑,沈教授胸口剧烈疼痛,疼得看什么都是灰的。
少年时起无尽的折磨。
他的心大概也灰了。
无异在前面发出什么声音,谢老师怕他摔下来慌慌张张跑去餐厅。乐无异圆圆一坨在桌上,抱着大桃子冲谢老师呵呵乐。他嘴巴实在太小而桃子实在太大,认真努力一口一口地吃,啃得一身一脸桃子汁。
小无异吃东西的时候小小的身子似乎能爆发出力量来,跟拼命似的,仿佛幼小的生物为了生存的本能。
这么点儿个东西都这么用力地活着……
沈教授看着无异啃桃子看了半天,笑了一下。谢老师长出了口气。他的笔被无异踢到地上去了,他弯腰去捡。半道上无异用黏糊糊的小手摸他的脸,谢老师亲亲他的小手,桃子味儿的。
胖儿啊,努力长大吧。